电视剧原著:一念路向北_第060章 形同陌路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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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0章 形同陌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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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抵达左心房的位置,一颗心,便狂跳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很想,很想再多一点勇气,让他可以勇敢一点,握住她的手,但是,内心如火,躯壳却被她淡淡的笑容冻成了冰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她淡然打开车门,下车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邀请他一起下车,也没有说别的,他爱怎么做,该怎么做,是他的事。如果他调头就走,她随他,因为他是警官,爸爸是嫌犯,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留下;如果他下车给爸爸行个礼,那也是他的事,她不会阻止,就当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来看爸爸吧,连贺子翔都可以给爸爸上香,他亦然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只是,下车以后的她,情不自禁卷起拳头,大拇指抚过自己食指的指尖,刚才被什么烫了一下?好烫好烫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殡仪馆里,已经做好出殡的准备,就等着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康祺杰西,小妈和一菱,都在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贺子翔,果然不负承诺,也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大家看到她和陆向北一前一后地进来时,均是微微惊诧。

        爸爸的遗像就摆在骨灰盒前面,童一念看着那个骨灰盒,想到曾经声如洪钟高大威武的爸爸居然就成了这小小一坛灰烬,悲从中来,对身后那人的恨又多了几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原谅?她想,她这一生都做不到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一直走到骨灰盒前,发现他也跟了上来,和她并肩,面对着爸爸的遗像。

        蓦地,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沉寂的殡仪馆,“陆向北!你个白眼狼!我们童家怎么你了?是亏着你还是欠着你了?竟然这么对我们?你还有胆子走到老爷子面前来?老爷子的灵魂在看着你呢!你就不怕遭报应?!你滚!给我滚得远远的!老娘真是瞎了眼睛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小妈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虽然这话有失风度,但童一念却觉得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,是的,陆向北,我们童家怎么你了?我童一念又招你惹你了?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?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你就不怕爸爸的灵魂在天上看着你,让你夜夜不得安宁吗?

        只是,这番话,由她说出来就欠妥了,借小妈的口说出来再合适不过,小妈,关键时候,还说了几句像样的话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不过,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,骂也骂过了,再多说便是泼妇骂街了,于是,退至一边,拉着小妈道,“小妈,既然来了也就来了吧,我想……爸爸也想看看他的……”她颇有深意地看向他,一缕讥讽自唇边浮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心里自是苦涩一片,如今的童一念,说话听起来淡淡的,却句句夹枪带棒,不过,这和她所受的伤害比起来又算什么?他懂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香炉已撤,他还是捡了三支香,点燃,双手拈香,过头顶,鞠躬,心里默念,“爸,对不起,没想到会这样,都是我的错,我会照顾好念念她们,您走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冷眼看着,心里已是愤然,爸爸在生时,他屁颠屁颠“爸爸爸爸”叫得顺口又甜蜜,现在,却是一声“爸爸”也不喊了?呵,这也理所当然,人家是警察,怎么会喊一个嫌犯爸爸?那不是自降身份?再说了,他任务也完成了,童家女婿的身份也快到头了,凭什么还叫爸爸?

        当下低声对小妈和一菱道,“家属谢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,由她当先,朝着陆向北的方向,双膝一曲,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妈和一菱不知童一念到底在搞什么,但是,也不敢违逆,随在她身后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陆向北转过身来,怔住。

        曾几何时,他站在她的身边,和她一起笑对一切,无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,他都是离她最近的那一个;而今,物换星移,她作为家属在他面前跪下,他和她之间,隔了一道门,这道门,便是童家的门。自此,那个他出入了两年的地方,那个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,大门将对他关闭,而她,也将关闭为他而开的心门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一个跪着,一个站着,明明咫尺,却真真站成了两个世界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心里生生地痛着,他却冷静地点点头,“出殡吧,时间不早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默默站了起来,走到爸爸的遗像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的殡葬,都是极度铺排的,若在从前,童氏总裁去世,还不知会是怎样奢靡的出殡仪式,但现在,只能用灰溜溜来形容了,低调得近乎于隐匿,悄悄出殡,悄悄下葬,不引起任何世人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  自然不会再有豪华的车队,大张旗鼓的鼓乐手,不过是在家里那辆黑色的车上挽了白花,便再无其它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零落至此,童一念深感对父亲的愧疚,而现在,却还有一个新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按地方习俗,这遗像是要孝子捧的,必须是儿子,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守旧的老人非得要养儿送终的原因。若无儿子,堂兄弟的儿子也是可以的,都是同宗,再不然,便是女婿,这招郎上门的女婿,也就等同于儿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童知行并无兄弟,这女婿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想必小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,在童一念耳边低声说,“念念,这遗像谁来捧?”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便不再多想,双手取下爸爸的遗像,转过身来,发现所有的眼光都集聚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目光亦在所有男人的脸上扫过,在看着陆向北时,停了停,和他目光交汇,然后,转开,最后停留在杰西身上,双手递过遗像,声音沉着而冷静,“杰西,你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杰西显然没想到会是自己,但是,却从没想过拒绝,干脆利落地接过她递来的遗像,走在了最前面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,便是童一念,捧着爸爸的骨灰盒,随着他,一起走向那辆挽着白花的车。

        康祺也随之跟上,给他们当司机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直默不出声的贺子翔对小妈和一菱道,“阿姨,一菱,那辆车太挤了,你们就坐我的车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听见这声音,回头一看,发现贺子翔的车虽然不像这辆主车一样挽着白花,却在观后镜上系了小朵的白纸花,初看不起眼,细看,才知系花人恰到好处的用心,不张扬,不喧宾夺主,不为引起任何人的注意,却在属于他的立场里,默默挥发出他的心意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片刻间,各人都找到自己的车,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独独陆向北,没有任何人招呼,也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还在,独自站在原地,颀长的身影孓然寂寥,在殡仪馆这样的背景里,犹显荒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眼看前面这两辆车都已开始发动,他亦上车,默默跟在他们后面,即便他的存在,可有可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在第一辆车里,童一念捧着骨灰盒,一直坐得直直的,忽想起了什么,对副驾室的杰西道,“杰西,从小我就把你当弟弟,这回,捧了我爸的遗像,你就是我亲弟弟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杰西心里有种难言的隐痛,此时此刻,又还能说什么呢?姐弟情也许是比男女之爱更深厚更稳固的亲情,从此,无论再遭遇什么样的风雨,他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她的身边!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你一直是我亲姐姐!永远都是!”他喉间有些哽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,亦然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杰西,康祺,有你们真好,谢谢你们……”这句感谢,是由衷的,不是敷衍陆向北那种客套,她真的感激上苍,在她的人生之旅,送给她康祺和杰西这两份厚礼,让她成长的历程,且痛,且温暖。痛在前,温暖在后,这份温暖就更显弥足珍贵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之所以会选中杰西来捧遗像,而不是康祺,原因有二:第一,康祺毕竟是军人,这些天一直不避嫌疑在她身边帮她已是不妥,再捧这遗像,对他会不会有影响还未可知,不能给他增加负面影响;第二,康祺与她,感情没有她和杰西那么单纯,至少在别人眼里,总觉得康祺和她有些暧昧,若让他来捧,难免会给他一些不必要的遐想,可是,从前那么干净纯洁的她,都不能给康祺承诺,何况现在的她?康祺值得更好的女孩来拥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心思,但愿康祺明白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陵园的墓地已经找好,下葬的工人也已经找好,这些都是康祺做的,她知道。因为这些日子,只有康祺和杰西在她身边,那个人,那个占着童家半子位置的人,从出事到现在,一直神出鬼没,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消失,偶尔在她面前出现晃两晃,也不知是什么目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她觉察到心里淡淡的幽怨情愫,有点鄙视自己,人,就是这么矛盾的,他出现的时候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,他不出现,又觉得他步步是错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站在墓前,她悄悄回头,看见他还是跟上来了,尽管没有人理他,都当他是空气,他还是来了,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,一身孓立,默默地看着他们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天,下着小雨,康祺为她和杰西撑着伞,贺子翔为小妈和一菱撑着伞,而他,没有伞,单单地站在雨里,从山脚淋到山上,头发早已湿透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她转过头去,逼着自己不再看他,按照殡葬工人的指点,亲手把爸爸的骨灰盒放入塚内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撒下第一把土,周围的人,均绕着塚洒下泥土,葬工才开始覆盖,这一盖,就是永别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呆呆地站着,听着小妈和一菱的哭声此起彼伏,眼前全是爸爸生前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形象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很痛,心里在淌泪,“爸,对不起,若有缘,来生再做父女,一了此生的遗憾,我一定做你的乖乖女,你,要做一个值得我骄傲的爸爸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雨丝淅淅沥沥地飘着,虽有康祺撑着伞,但还是有雨飘在她身上,脸上,渐渐的,左肩的衣服便已湿透,山风一吹,凉意阵阵,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回去吧,童伯伯也不希望看到你们为了他而生病。”康祺注意到她左边的衣袖已经凝了一层小水珠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微微点头,不再倔强。

        康祺也说过她自私,那她现在是不是开始学着不自私?开始学着为别人考虑?就算她不怕感冒,她也不希望陪同自己来的亲人朋友感冒,所以,回去吧,真正记得一个人,真正悼念一个人,不体现在形式上的,她的心意,她相信爸爸的在天之灵会明白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在杰西的搀扶下,她领先往回走,经过陆向北身前时,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已浑身湿透,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滴,那双原本就过于璀璨的眸子如凝了露珠一样,透亮莹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凝视着他,目光落在他眉心的位置,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,扬唇,“陆警官还不打算走吗?这地方可多的是冤魂,一个人留下,只怕会害怕哦!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低下头来,细雨迷蒙中,她的瞳,如雾笼烟,他看不清她的眼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却见她眼眉轻挑,眉梢尽是嘲讽,“哦!我忘了,您可是正气凛然的堂堂警官呢,小鬼看到你早跑得远远的了,是吗?呵……”她放慢了语速,酸涩涌上鼻尖,“陆警官,我们先走了,祝您……夜夜好梦!我爸爸会保佑你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眨了眨眼,眨去眼睫上蒙着的那层毛茸茸的小雨珠儿,清晰地看见,他曜石般的瞳孔里痛楚一闪,曜石破裂,光芒流溢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轻笑在她唇边掠过,她扬长而去,抖落身后的,是随着他眼里的曜石破裂而碎了一地的心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而他,望着她离去的方向,和身边那棵青松一样,站得挺直。

        雨,依然在下,他,已不知何去何从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——

        父亲的丧事总算告一段落,童一念在康祺的强制看管下,足足睡了一天一夜,才把这段时间的睡眠给补了回来,之后的几天里,康祺和杰西也一直陪着她,亲自看着她进食就寝,慢慢把她透支的身体给补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虚弱的她渐渐觉得恢复了气力,看来这人还真是不能亏待了自己,否则,她哪来的体力去应付剩下的事?

        康祺见她逐渐恢复了正常,部队的假也到了,一再交代杰西好好照顾她之后依依不舍地回了部队,临走时,在她面前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想说的话,不说出来她也懂,但她庆幸他没有说出来,却不知,他不说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还没到时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等,等她真正恢复自由身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那个人,自墓地一别,又玩起了消失,在童一念的生活里再没出现过,童一念觉得很可笑,他这算什么?她又算什么?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孩子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闲暇的时候,她会把手搁在自己的小腹上,感觉这个小东西的存在,心里百感交集,对这个孩子,心里矛盾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要一想到孩子,自然会想到孩子的父亲,那种恨得牙根痒的感觉恨不得这个孩子从来没到肚子里来过,可是,只要这么一想,马上又会觉得歉疚,不管这么说,孩子都是无辜的,是她身上的血与肉,那种难舍与难离只会让她的心痛得更厉害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无论怎样,在这样的爱恨纠缠中,日子总要一天天过去,孩子总会一天天长大,自从孩子来到她身体里,她就从来没想过不要他,以前没有,以后也不会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一日早晨,她下楼去,正好保姆从外面把当日的报纸拿了进来,边走便看着,一听见她下楼的声音,马上就把报纸藏在了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略感诧异,“阿姨,报纸呢?拿来给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……是昨天的……”保姆畏畏缩缩的,不敢把藏在身后的报纸拿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拿今天的来!”她知保姆在撒谎,定是有什么不想让她看到的,以她现在千锤百炼的心,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?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的还没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姨!把你手里的报纸给我!”她已下完楼梯,朝保姆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保姆见躲不过了,只好把报纸递给她,“大小姐,你还是少受刺激比较好,不然对孩子影响不好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接了过来,一边翻看一边说,“没事,我自己有分寸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话还没说完,便看到本城晨报头版头条在报道公安局扫黑工作取得重大成果,近日摧毁了一特大黑社会集团。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粗粗看了下去,记者不仅高度赞扬了公安局的精密部署,尤其还提到获得国际刑警协助,一国际刑警孤身卧底近三年之久,历经各种生死攸关的凶险,才最终大获全胜,而这位国际刑警却极为低调,在破案后拒绝在任何媒体面前露面,甚至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,甘做无名英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看到这里把报纸扔到一边,愤怒已经没有了,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啊,三年的生死攸关,是醉深梦死吧!?每日里高级轿车开着,顶级红酒喝着,每晚夜总会泡着,还有她这样的傻老婆供他玩乐,给他生孩子,他怎么不欲仙欲死!?

        去TMD生死攸关!

        回到沙发上,打开电视,正在播的是早间新闻,说新闻的女主播居然也在绘声绘色地报道这个案子,说是,在近日内便会开庭审判。

        外景主持还特地采访了戴局长,这访问面子上是采访戴局长,但这外景主持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,走过场似的问了戴局长几个关于案子的问题后,就把话题扯到了那位“无名英雄”国际刑警上来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问题一串一串的,只差没问是否未婚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暗暗冷笑,把电视也关了,对戴局长怎么回答的,一点也不关心。现在这地方台都在搞什么啊?连新闻也变得这么不严肃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想到案子就要审判了,她觉得自个的事也该了一了了,她记得自己说过的,等空下来的时候,会亲自致电陆向北,在民政局或者法院恭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,是时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拿起电话,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,铃声只响了一下,对方就接了,“念念?有事?”听起来语气倒是挺急迫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脸上浮起尖刻的笑,仿佛电话彼端的他也能看见一样,“陆大警官,无名英雄,警队楷模,现在架子大了,要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我是真的找你有事!”她不想听他过多的废话,也不想和他再废话,直接打断了他,“你在哪?我们该做个了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边便陷入一片沉默,只有他的呼吸,透过电话传过来,尽管隔着电话线,也清晰得仿佛他就在她耳畔呼吸着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陆警官?你说话呀?”她怕自己被这呼吸乱了心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定要离婚吗?”他闷闷地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以为呢?”她再一次觉得好笑,难道他认为他们之间还能继续过下去?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我们还有孩子,你我都是不健全家庭长大的,应该深谙这种痛苦,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遭受和我们一样的苦?”

        不提孩子还罢了,提起孩子她简直被踩到了痛脚,“陆警官,我们黑社会家庭出生的孩子,不配叫你爸爸的!我们高攀不起!”

        孩子!孩子!难怪他从来就不想要孩子!

        陆向北那边又是一阵沉默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童一念憋不住了,冷笑道,“陆向北,我相信,我随便在大街上找个男人嫁了,给孩子当爸爸,也比你强!指不定哪天,你发现孩子对你破案有利,你也拿去当棋子,那可真是要遭报应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念念!”那边的他,终于火了,对着电话咆哮一声,末了,似强压了怒火,压着声音道,“我现在在北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立刻又笑了,充满嘲讽的笑,“哟,原来在首都啊,真是打扰陆大警官了,我们这山野村妇的,可要劳动您移驾,回来把手续办了,可不敢妨碍陆大警官一路飞黄腾达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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